冰水冰水水

“爱不可能单凭几次心碎就喊停”

【金钟仁】《画中人,话中人》

 ( ---灵感来源:平昌冬奥---)


  青蓝色的飘逸韩服,洁白的衣襟和袖口。

  发丝是漂亮的褐色,五官是落落大方的潇洒。

  睫毛不是太长,但配上那双眼睛恰到好处。

  脸型是俊朗的少年模样,棱角分明,又不让人觉得锐利。

  最有特色的是那饱满却不显憨厚的双唇。

  乍看之下容颜并不突出,却会在下一秒令人惊艳。

  身子高挑挺拔,结实精瘦,眉眼间流淌着光彩。

  身手俐落,气宇非凡,姿态自信而优雅。

  腰间系着绣有龙纹的长带,随着他的步伐摇曳。

  ——这就是萦绕我梦的男子。

  “你是谁?”

  我已经这么问不下千百次了。

  可那朦胧的身影只是回眸看了我一眼,似笑非笑,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接收到我的声音。

  更重要的是——他欲言又止的表情。

  他拉着我的手,轻轻的抚着我左手腕上的疤痕。

  有种强烈的感觉告诉我,他有什么要对我说。可是他是谁呢?我完全没有头绪。

  此刻我坐在画舖里,脑海里还是那个影子。

  古色古香的店铺,金俊勉一笔一画描摹着我所形容的男人。

  过不了多久,他放下画笔,笔毫上靛色的颜料在清水里晕开。

  他将画纸递给我。

「这个——应是小姐话中人的模样。」

  我接过来一瞧,旋即愣住了。

  一模一样。这就是我梦里的那个人。

  还有点湿润的画纸显得他更加虚幻。

  我把铜钱放在有着精致雕花的木桌上,不由得露出笑容,「太厉害了,先生。」

「小事一桩。」他浅浅的笑着,「恕我冒昧,这是小姐要找的人?」

「算是……吧。」我犹豫了一下,「虽然也不知道从何找起。」

  做足了被嘲笑的准备,我讲出了我的梦境这回事。

  已经不晓得梦见几次了。哪怕梦醒,我还是心心念念的男子。

  没想到金俊勉听完,倒是很认真的在思考。

「其实,你的直觉也不见得是无稽之谈。」他的视线从砚台上移向我,「也许是某种缘分,他才会出现在你眼前。」

  缘分……吗。

「但就算是真的……」我垂眸,看着画上的人神采奕奕的样子:「我也不知他是何许人也,不知他的姓名,不知他的身份。」

  看我沮丧的模样,金俊勉笑得十分温柔。

「我个人觉得,妳不用着急。」他执起画笔,动作轻柔的用绢布擦了擦,「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,但或许时候到了,他自然会出现在妳面前。」

「……希望如此吧。」我站起身,向他道了谢顺便道别,然后走出画舖。

  ……到底是谁呢。

  我抱着画,穿过人来人往的市集。

  卖猪肉的、卖发簪的、私塾招生的,叫卖声混杂在一起,擦肩而过的人不下百个,我真的能遇见他吗。

  我甚至有种荒唐的感觉——他不应是游走江湖的凡人,而是误入人间的神仙。

  “日有所思,夜有所梦”应该反过来说才是。夜里的梦境紧紧控制著白日的思绪。

  ……

  

  不知不觉,我走回了自己的小药舖,闻到的是熟悉又令人心安的药香。

  就当作金俊勉说的是真的吧。着急亦无用,还是平常心面对好。

  我小心翼翼的把画卷起,收到卧房里,然后回到前台,从白色的小瓷罐里拿出几帖药,倒入钵子里细细研磨。

  天麻、远志、菖蒲。

  功用:宁心定志。

  适用对象……浅眠多梦者。

  没想到有一天,我会配药给自己。

  正当我把药杵放下时,一个姑娘哼着歌,悠闲的走进舖子。

「哎,姐姐,我带点心来给你了。」

  白熙提着一个篮子,熟门熟路的在我桌子对面坐下。

「你看,这是那家新开张的糕饼舖买的。」

  她撩起粉蓝色的宽大袖子,把篮子里的糕点一个个拿出来,兴致勃勃的介绍着,最后眼光瞟到我手里的药。

「这是做什么用的啊?」她像仓鼠似的啃着松子糕,一边向我问道。

「天麻菖蒲饮,安神定气。」我捏起一块绿豆饼,另一手把磨碎的中药推到她面前。

  她皱起眉头,很仔细的看了几秒钟,还用力地嗅了几下。

  我忘记的是,她的第六感一如既往的准。

「姐姐妳要用的?」她真诚的看着我,小脸上写满了关心,「妳失眠了?!」

   和她娇软外表不同的大嗓门吓得我一哆嗦。

「……没有,不能这么说。」我差点被噎着了。说到底我也没失眠吧,失眠的人可不会做梦。

「那不然呢?」她把手中剩下的糕饼塞进嘴里,然后蹭了蹭手上的面粉。

「就是……心情有点乱而已。」

  我思考了一会儿。

  ……其实这也没有瞒着人的必要啊?

  我舔了舔嘴唇,手肘撑在桌上,神秘兮兮的说道。

「白熙呐,我跟妳商量个事。」

「什么事?」她身子往前倾,屏气凝神的等着我说话。

「假如——妳很想找个人,应该说妳得找到那个人,但是妳不知道他的名字,连他是哪里人都不晓得——」我吸了一口气,「那妳会怎么做呢?」

  她明亮的眼珠转了转,「完全不知道那个人的数据?」

「对。」

「这个嘛……」她顿了顿,然后单刀直入的问:「姐姐妳要找谁?」

「……」我沉默了一会儿,「一个青衣侠客?」

「……」这次轮到她沉默了。

「算了,当我没说吧。」我无奈的笑笑。

  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。不过就是有点特别的梦罢了,时间久了,一切都回归正常。

「等一等。」白熙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,也可能只是好奇心被激起,「知道他的长相或穿着吗?」

「这倒是知道。」

  我走进卧房拿出画卷。

「哇哦。」她张大了嘴巴,「好帅一男的。」

「简单来说就是,这个人每天都出现在我的梦里。妳觉得这代表了什么?」

「代表——他是妳的命运之人?我不知道。」她垂头,似乎发现了什么,「但是这个……」

  她的视线停在那条精致的腰带上。

「姐姐妳现在和我走一趟吧。」她抱起画卷,拉着我的手往外走,「去我们边家的当舖!」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「哥!不要再睡午觉了!」白熙走进自家当铺,朝里头喊着。

  边伯贤挠了挠自己细软的发丝,慢悠悠的从里面走出来。他的身高没比普通男人矮多少,但全身散发着可爱的亲和力。

「谁说我在睡午觉了。」他瞥了白熙一眼,然后转头对我说,「妳好啊。」

  他们兄妹二人是真的像。看上去有些软糯的天真,但个性都很伶俐,也很聪明。

「哥,客人拿来典当的东西在哪里?让我看一看。」

「要做什么?」他虽然不情不愿的应着,但还是转身打开了柜门,「别弄脏了。」

  白熙探头努力翻找着,而伯贤走到我身边。

「那个丫头又想干嘛?」他侧头看向我,故意把手捂在嘴边,像在说悄悄话一般。

「诶……应该说是因为我……」

  我把画交给他,并把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——这是今天的第三遍。

「这个事情……有点奇怪啊。」

  听完我的话,伯贤皱着眉,两手一上一下的拿着画,表情有点惊讶又有点纠结。

「我想起来了!」他突如其来的音量吓到了我,「这条腰带应该还在我们店里。」

  ……什么?

  他把白熙赶到一旁,自己蹲下身,从柜子深处拿出了一个小盒子。

「白熙,去把簿子拿来。」

  他把画和盒子摊在桌上,然后催着我坐下。

  接着他打开了木盒——

  里头是那条腰带,就是画里的那条。

  黑色的缎面绣着金色龙纹,看起来价值不斐。

  我傻愣在那儿,同时白熙把记有顾客数据和典当物品的册子拿来了。

「这该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了……。我找找……果然吧。」伯贤把那本厚厚的册子推到我眼前,翻到泛黄的某一页。

  姓名,金钟仁。

  青衣,褐发,年轻的男子,典当了这条腰带。

  时间是——十五年前。

「很久以前,还是爸爸掌店的时候,我看过一个男人把这条腰带拿来当。」

  ……什么?!

「那时候我就想,这条腰带肯定很贵的啊。可是那些有钱人也不喜欢这样低调的款式,所以到现在它都还在店里。」

  伯贤小心的把腰带从盒子里拿出来,搁在画上。

「感觉可能有点阴森……可是,妳觉得呢?」他严肃的看着我,一旁的白熙也罕见的没出声。

  我抬手摸着带子,感觉自己的指尖有点发凉。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梦中呢?十五年前的人……?

  但,那都不重要。

  我并不认识他——

  无所谓。

  现在我就是想亲眼见他一面。

「……伯贤。」

「嗯?」

「这里面有没有更详细的数据?」

「有是有吧……」他翻了翻本子,担心的看着我,「妳要做什么?」

  见我不回答,他也没有追问。

「可惜,这里也没记什么信息——只能知道,他是鹃城的人。」

  鹃城——一个不是很繁荣但是很漂亮的地方。

「……我知道了。这样就足够了,谢谢你们。」我收起画,站起来就要走。

「等等,姐姐!妳该不会要去吧?」白熙慌张的问,眉毛都垂成了八字。

「嗯。」我淡淡的笑着答道。

「可是,去了又如何呢?这是十五年前的事了,也不知道这个人现在怎么样了……」

「也是。」我望着当舖外的街道,停顿了片刻。「但无所谓。我就是想去看一看,也许那里会有人认识他也说不定吧?就算没有,就当作是去鹃城玩了一趟也好。」

  白熙看起来还是觉得不妥,但伯贤抢在她之前开口。

「那么我跟你去吧。」他抬手揉了揉白熙的脑袋,然后对我说,「收好行李,明天早上,我去妳的药舖等妳。」

「可是……」白熙急急忙忙扯住我的袖子。

「要跟不跟随妳。」伯贤说。

「我也要去!」

  愣了两秒,我笑了。

「谢谢你们。」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「这里……就是鹃城吗?」白熙背着一个小布袋,手里捧着一颗晶亮的苹果,就像个去郊游时兴奋的小姑娘。

  舟车劳顿了一早上,我们终于到达鹃城。这里的空气透着淡淡的稻香,路不是很宽,两旁有很多耕地,家户和商店稀疏。

  ……很像那个人会在的地方啊。纯粹的小镇,透露着一股超脱红尘的仙气。

  我不知怎的有些忐忑。

  我们询问了路边的人家、经过的农妇、牵着牛的小童,却都没有人认识他。

  ……

「我们先找个地方吃午饭吧。」伯贤抹了把汗提议道,「我饿了!」

  于是我们在一家小小的餐馆坐下。

  店主名叫都敬秀,他亲自替我们点菜上茶水,于是我不死心的趁机打听画中人的背景。

「抱歉,请容我问个问题。」

「请说?」他熟练的端上开胃菜,然后睁大眼睛专注的看着我。

「这个镇里,有没有一个名叫金钟仁的男子?」我也没心思考虑这么问是不是太过唐突。

「金钟仁……」他偏头沉思了一下,「抱歉,我没听说过。」

「真的没有吗?你要不要再想想?」白熙直盯着他,语调充满抑扬顿挫。

  不过没听说过也很正常。十五年前的这位店主,应该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吧。

「抱歉,真的没有。我认识的人里面没有叫那个名字的。」

  闻言,白熙摊开画卷。「那么,你知道这个人吗?」

  都敬秀垂眸看了几秒。

「啊,」他双手一拍,「如果你们问的是这个人,我有印象。」

  我、白熙和伯贤齐唰唰的抬头看他。

「上个礼拜,有位客人几乎和这副画一模一样。」

  ……??

  伯贤拿着筷子的手硬生生停在空中,白熙拿着画的动作明显一抖,而我抬着头,完全僵住了。

  上个礼拜?

  ……我得厘清一下。究竟我所梦到的——也就是这副画的样子,是那人十五年前的模样?还是现在的状态?可是他的容貌也不过二十又几,十五年……?

  我的脑子有点乱。

「听、听说他是这里的人……」我眨了眨眼,想办法冷静下来,「他常来吗?」

「没有。我只见过他一次而已。」

  我们三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,而都敬秀看起来有些不明所以。

  白熙率先动作,她拿起水杯一连灌了好几口。

「哈……姐姐……这下,是不是代表,你和他的距离近了些……?」

「……似乎是。」我心情复杂的扯了扯嘴角,再次看向都敬秀,「请问,你知道他离开这里后,去了哪里吗?」

「很抱歉,我并不晓得。」

「真的不晓得吗?你要不要再想想?」伯贤说道。语气和两分钟前的白熙如出一辙。

「我……让我想想。」都敬秀八成是被我们吓着了,「要不客人你们先用餐吧,等我准备几道料理,或许等会儿我能想起那天的情形。」说着他便走向厨房。

  我们乖巧的吃着几道小菜。尽管现在的情绪有点澎湃,可还是得说,他的手艺非常好。虽然都是一些简单的料理,但是味道很独特,又不会过于浮夸。

  过没多久,都敬秀端着几道菜回来了。

「其实那天,我和那位青衣的客人聊了几句话。」

  我嚼着青菜的动作停了下来,不敢遗漏任何一个字。

「那位客人是不是鹃城的人我不敢说……但他好像说,他在找一间药舖。」

  我咽了口口水。

  ……我能相信这亿万分之一的机率吗。

「你知道是哪一间吗?」伯贤追问道。

「听说是……位于朝安城的小舖子。」都敬秀想了想,补充道,「好像,老板是个年轻的姑娘。」

  他走到柜台,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,上头有用黑色墨水写着行云流水的字体。他说那是青衣男人留下的。

  朝安城的——

  那是我的药舖啊。

  我捏着纸片,看著白纸黑字出神。

  不只是我,他也在找我吗?

  反应过来的伯贤把筷子往桌上一拍,背起行囊拉着我就要走,「走吧,我们快回去!」

  我回过神,赶忙把装有钱币的小布袋交给都敬秀,「太谢谢你了!之后我会再回来好好答谢你的!」

  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 颠簸的牛车上,白熙啃着红通通的苹果对我问道。

「姐姐,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找妳啊?」

「我也不晓得啊。」我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。今天真是消息量满溢的一天。

「妳该不会做过什么坏事,所以对方来报仇了吧?」伯贤两手撑在背后,笑笑的转头看向我。

「才没有呢。」

  到底是怎么回事呢——如果我知道就好了。

「而且,我觉得这个人……」白熙仔细的打量着画,「他真的是人类吗?」

  虽然我也有这种想法,但听到这句话还是不由得全身一颤。

「应该是……才对吧。」我低头把玩着随手摘下的杜鹃花,心虚的应着。

  如果不是人类……该怎能办啊?不过事到如今,考虑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了。

「哥,你觉得为什么姐姐会作这种梦啊?」

「还能为什么,人鬼恋吧。」

「……谁说他是鬼了。」我撇了撇嘴,「搞不好是神仙呢。」

「唉,如果哪天我能梦到个仙女姐姐就好了。」伯贤伸了个懒腰,这话像是诚恳的许愿,又像在开玩笑。

「话说回来,姐姐妳的手很漂亮啊。」白熙看我玩着花瓣,眼神也瞟到我手上,「可是这个疤是怎么回事啊?我一直没有机会问……」

伯贤瞪了她一眼,「白熙,这种事不要问。」

「没关系的。」我看着自己左手腕那条细细的疤,「不过我也不是很清楚。好像是很小的时候,采药时受的伤。」

「诶……怎么会……」

  白熙惋惜的拉着我的手,这个动作——又让我想起我的梦境。

  ——那个人也是这样轻柔的拉着我的手,看着我手上的痕迹,我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。

  但梦醒之后又觉得心头一场空。

  ……

  鹃城离朝安有几里路,我们回到药舖时,已是傍晚。

  夕阳斜斜的映着余辉,温暖的金黄色覆盖住红砖,打地摊卖饰品的小贩在收拾东西,拿着糖葫芦的孩子各自解散回家。热闹了一整天的街市稍微安静了下来。

  远远的,我看见我的小药舖前,一个男人站在那儿。

  ——身着飘逸青衣的挺拔身影。

  夜夜入我梦的那个影子,现在和我只有一箭之遥的距离。

  我有点不敢靠近。

  是不是幻觉呢。会不会多走近一步,多说了一句话,他又像梦里那样,一个回眸便消失。

  看我愣愣的站着举棋不定,白熙和伯贤十分默契的说,他们俩要先回到当舖去拿那条被典当的腰带。

  于是剩下我一人。我咬着下唇,鼓起勇气,往我的舖子走去。

  忽然,他回头看向我。

  我还没说话,只见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,在背后的夕阳衬托下显得太不真实。


「终于找到你了。」



  ——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。

但那刻我想着——

啊,我也终于找到你了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 五年前的春天,阳光暖暖的,空气却还有点凉人。那时我大概是十四、十五岁,记忆有点模糊了。

  不过我记得,那是个很奇怪的客人。

  ——白芍一钱、山茱萸一钱、苦参一两、鸢尾三两、小茴香一撮、鹿角霜一钱、半夏一撮、篦麻子三两。

  ——我从来没见过这种配方。

  一面从瓷罐里拿出药材,我一面心里想着。

  ——而且,半夏和篦麻子是有肾毒性的啊?要是吃了……不会出事么?

  我看着眼前穿着青衣的年轻男人,他看起来有些虚弱。

  ……该不会就是乱吃这种偏方造成的吧?

  迟疑了一下,我还是开口了。

『先生,你确定是这个配方吗?要不我帮你确认一下吧……?』

『没事的小姐,就这些,谢谢妳了……。』

  我半信半疑的接下铜钱,并把包好的药材递给他。

  ……真的是很奇怪呐。目送他走出舖子,我小声嘀咕道。

  中药舖开张了一年多,有那种分不清自己病症的客人,也有记不得药材名称的顾客,但还没遇过这样的人。

  ——不对呀。我站在柜台前算了算铜钱,他也付太多了吧?多出了至少两倍……

  我捧着钱币急急追出去,却不见他人影。

  我站在门口东张西望,都没看见相似的背影。

  ……

  五年后的我才知道,那是在报答我的救命之恩,虽然微不足道——金钟仁是这么说的。

  原来,丧失力量的仙人意同死亡。

  原来,那帖古怪的配方能找回他的力量。

  原来,他为了答谢我,才出现在我的梦里。

  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。

  ——谢谢妳。

  这就是他想说的话。

  ……

「那么!」白熙有些感动又有些激动,「这条腰带是怎么回事?」

  金钟仁端庄的坐在桌前,手指抚着自己好看的下颚,细细回想。

「这个……没什么大不了的。」他说。

「什么意思?」伯贤偏头。

  金钟仁眨了眨眼睛,模样很诚恳。

「仙人也是会缺钱的。」

  我们三人同时把茶水喷了出来。

  不过又这样磕磕绊绊的到了后来,我才想到,仙人哪会随随便便出现在凡人面前呢。

  是一层又一层的缘分牵着彼此,没有谁亏欠谁,就只是你我之间结下了解不开的羁绊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 一身青衣的仙人抱着一个五、六岁的小女孩,焦急的站在大夫面前。

  屋簷外头还下着大雨。

「拜托你救救这孩子吧……她应该是在采药的时候跌下了山坡,你看她采到东西都还在这……」他十分慌张,尽管和这女孩素未谋面,但却无法将她置之不理,「偏偏又淋了雨,她——」

「我又不是在做慈善事业!你有钱吗?没有就滚吧。」大夫放下茶杯,毫不留情的斥责,「不要站在这儿碍事。」

  金钟仁咬了咬嘴唇。

  他是仙人,却没有治愈的能力,更没有什么凭空变出金钱的特异功能。

「……行吧。」他把女孩塞到大夫怀里,「你先治好她,一会儿我就拿钱来!」

  说着,他便一溜烟的走了,连伞都来不及打。大夫虽然有所不满,但看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,似乎也不像在信口开河。

  他看着发高烧、全身还有不少擦挫伤的小女孩,默默叹了口气。

  ……

  拐了几个巷子,金钟仁到了一间当铺。

  老板的身边有个和女孩年纪相仿的小男生,不过他无暇注意。

「客人,你要拿什么来当?」老板倚着柜台,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。大概是觉得他不像潦倒缺钱的人吧。

  金钟仁毫不犹豫的扯下了系在衣服上的长带。

「这能换到多少钱?」

「这个……」老板显然很惊讶,因为这东西一看就价值连城。

  不过保险起见,他还是把带子放在灯光下,仔细鉴定。果不其然,不论是布料还是装饰,再到做工都是上等货。虽然沾上了雨水,却丝毫不影响价值。

  于是金钟仁拿着一袋满满的铜钱,急匆匆奔回医馆。

  女孩在医馆休养了几天,很快的好了起来,只是左手腕留下了淡淡的疤痕。

  但青衣仙人没有留下姓名,所以大夫也无法告诉女孩实情。

  而他亦没有把腰带赎回。

  就这样过了十年、又五年,命运的牵线使两人再次相遇。

  我看着画,再看看钟仁,真的觉得不可思议。前者是文静的笔挺,而后者多了一股灵气。

  你说,你要答谢我的救命之恩,但在那之前,是你救了我啊。

  我们从不相知,如今却一见如故。

  是你呀。

  我不禁眼眶泛红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 至于为什么数据记着他是鹃城的人呢?很久以后,当我问起,钟仁才告诉我。

  原来,那个五岁的小女孩——也就是我,一整篮不知名的药材里,他就看到一朵杜鹃特别晃眼。

  所以他也没多想什么,便报上了鹃城。

  我把杜鹃花插在花瓶里,看向他俊朗的容颜。

「其实啊。」我拨弄着粉色的娇嫩花瓣,上头几滴剔透水滴显得更加清新脱俗。「要是晚个几年,我可能就不会卖给你那帖药了。」

「为什么?」钟仁坐在桌前,抬头看我。他眼底真挚的光辉始终未变。

「毕竟,那帖药普通人是吃不得的。身为一个有道德的药师,那种配方可不能卖。」我在他对面坐下,「那时候我年纪小,才没坚持住……」

「那么我早就死了。」钟仁对着我笑。

  他笑起来真的十分迷人。光彩动人,岁月静好,倘若看着他的笑颜,我甘愿徒然的,让时间从我身侧流去。

  如此仙者不应沾染凡尘,可他却留在我身旁。

  然而——他身上的仙气一点也未褪。

  曾经梦里的青衣仙人,如今是和我相伴一世的情人。

  他牵着我的手,我能触碰到他温热的掌心,再也没有梦醒时的空虚和悲伤。

  他心疼着我手腕上的疤痕,而我说——

  无所谓。

  没有那道痕迹,恐怕你也找不到我。

  一次次的巧合,斩不断的因缘,汇聚成你我的未来。

  正当我恍惚之际,白熙提着一篮水果进了药舖。

「快看,现在的葡萄很甜啊!姐姐,钟仁哥哥,尝点吗?」她一蹦一跳的走到桌边,把新鲜的水果一样样拿了出来。

  她乖巧的搬了张凳子坐下,塞了一颗葡萄到自己嘴里,「哥还说,要不要改天再一起去鹃城玩。」

  当然好啊。我应道。

「诶,那幅画。」白熙抬头,看着墙上挂着的画轴。

  是当初那副,我梦里的青衣仙人。

  ——不同的是,画上变成了两个人。

  一个是他,旁边的是我。这是钟仁特地请金俊勉画上的。

  从今以后,我们不再被梦境分隔两端,而是站在一块儿,携手共度将来。

  ——寻你百日,换来一生相伴。

  我愿意啊。

  “青衣画中人,潇洒骨子里是默默不语的柔情。

   此语话中人,缱绻的是漫延多年的不解之缘。”

  我在画的一角落款,转头,和我的钟仁相视而笑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fin.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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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续:只是一个小小的开端》


「敬秀啊,糖醋排骨再来一份!」伯贤咽下一大口白饭,朝着在厨房里忙碌的敬秀喊道。

「真是的……」他不满的嘟囔了几句,端着香喷喷的菜肴走出来,「这是最后一份,都给你了。」

「谢谢啦。」伯贤扬起开朗的笑容。

  与此同时,一个高挑的青年走近店里。

「敬秀啊,糖醋排骨还有吗?」他的嗓音偏低,听着很有男性魅力。

  伯贤叼着一块排骨,抬头看向他。

「没有,一秒钟以前卖出去了。」都敬秀头也不回,凉凉的答道。

「诶,怎么这样。」

  他蹙起眉,语气不悦,却明显是在开玩笑。

  仔细看,他的容貌十分端正,虽然有种阳刚的帅气,但是又混杂着亲切和微妙的可爱。

  但让伯贤愣住的,是他185+的身高。

  就当他用十分不友善的眼神打量着来人时,男人瞥向了他面前满满的一桌菜,接着看向都敬秀。

「……要是这位客人不介意的话,你们可以凑一桌吃吧。」似乎是不忍于青年大狗狗般的眼神,都敬秀看着伯贤,话里询问着他的意见。

  伯贤张口,排骨掉在白饭上,接着他眯起眼,眼里摆明着:我很介意。

  不料青年像个傻大个似的,长腿一伸,拉开凳子,就在伯贤对面坐了下来。

「帐单我们就对半分吧。」他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扒饭。「哎,敬秀你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。」

  都敬秀在杯子里添满水递给他,没有答话。

  不过他看起来并不在意,转而对伯贤说道:「初次见面,你好啊,我叫朴灿烈。」

  他一双眼睛大而明亮,像是把最璀璨的星空剪切来放了进去。

  他笑着,像春风般和煦。

「……边伯贤。」伯贤淡淡的答,三个字就算完成了自我介绍,然后继续低头吃饭。

  殊不知,这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。



  To be continue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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